我的第一支烟

[ 感悟人生 ] 2011-05-23 来源: 文汇报 作者: 陈四益
  今年岁首,接连传来禁烟的信息。先是全国人大通过的《十二五规划发展纲要》中写入了“全面推行公共场所禁烟”的内容,然后是卫生部发布了《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实施细则》。按照《细则》,在条例规定的7类28种公共场所,均须禁止吸烟。这兆头真不错。认真实行起来,2011年或将成为中国公共场所禁烟之年。
  
  我是吸了四十多年卷烟最终戒断的。戒烟之后,才感到了什么叫做“悟以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”。想想当初那副烟不离手的样子,不禁哑然失笑,何以当初竟会迷恋于这种害人害己的东西呢!
  
  我的第一支烟是一位老师递给我的。地点就在复旦大学中文系的资料室。那里现在已经改为复旦校史馆了。“大跃进”之年,尽管我们进校不久,也要鼓足干劲,大放“卫星”——拿出“群众性科研成果”。那时奋战的“成果”究竟是什么,时隔几十年,早已忘却,但跃进诗曰:“说一声干,挑灯夜战!”还是记得的。学生们每天都泡在系资料室。资料室的老师也只好奉陪到底,既不算加班,也没有夜餐。从小学到高中从未开过夜车的我,一到十点半过,便上下眼皮捉对儿打架。勉力支撑,到了十一点,再也熬不住,便趴在桌上入梦了。这时,资料室的老师踱到我的身边,拍拍肩,看我醒来,便轻轻责备:“陈四益啊,干劲不足哦。”接着,又递过一支烟来。借着他的火,点燃了我的第一支烟,猛吸了一口,觉得头晕,有似天旋地转,赶紧把烟掐了。过了好一阵儿,才感到有点清醒,终于坚持到了夜半。
  
  有了第一支,每到困倦时就想再来一支。老问人家要不好意思,便自己开始买。这一抽,一晃就是四十多年,直到一位呼吸科的老专家告诫:“你的肺已经受到不可修复的损伤。”
  
  我不责怪给我第一支烟的老师,在那个年月,在那样的气氛下,对烟草的危害又所知甚少,递一支烟,免得被指为“干劲不足”,也是苦心一片。但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,第一支烟,很可能铸成他终身难于摆脱的嗜好。因此,当我读到张伯苓的故事时,深受感动。
  
  张伯苓,大名鼎鼎,是南开大学的老校长,从南开学塾,到南开中学,到南开大学,主持校政几十年。他少年时曾是个提鸟笼、戴扳指、泡茶馆的公子哥儿,后来因严修先生的规劝与诚聘,到严家办起了学塾,讲授新学,从此将教育当作毕生的事业。
  
  在他当南开中学校长的时候,有一天,看见一个学生边走边抽卷烟,于是把那学生叫住,问他为什么抽烟,那学生也答得妙:“我看见校长抽纸烟,因此才学抽的。”张伯苓闻此回答便道:“好,我如果不再吸烟,你还抽不抽呢?”学生摇头,表示校长不抽,他也不抽。于是,张伯苓当着学生的面,把自己的烟嘴毁了,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吸烟。此事,半个世纪前,卢冀野先生曾有记述。
  
  我想,张伯苓先生的戒烟,是因为他把教育事业,把培育青年,看得比自己的嗜好要高、要重,所以在吸烟与立人发生冲突时,能毅然决然放弃自己的嗜好。而他的戒烟也可能掐灭的正是那位学生的第一支烟。
  
  烟草的危害,当代科学已经做到了基因层面,不但得出了烟草导致种种疾病的结论,而且深入到致病的机理。但在中国,青少年吸烟的状况却日趋严重。教育部已在去年发出通知,要求所有学校都要做到公共场所无烟,而中小学更要做到校园无烟,但不知有多少学校在认真执行。每念及此,总想,如果每所学校都有一位张伯苓,那该多好。
  
  每个人做事,都应当有轻重的权衡。以戒烟论,一个部门、一个单位要创建无烟大楼,那个单位的领导——首先是一把手能否带头,就关系于事情的成败。当此之际,做领导的就应当带头舍弃自己的嗜好。一所学校要创建无烟学校,学校的校长、老师,就应当学学张伯苓的榜样。一所医院,当医生劝说病人戒烟而自己不能率先做到,他的规劝也很难让病家信服。如果自己的属下、学生、病人也学着张伯苓面对的那个学生,说:“我看见部长……”,或“我看见老师……”、“我看见大夫……”如何如何,将何以为应呢?
  
  能有张伯苓的这点精神,戒烟也好,创建无烟环境也好,又有什么“难于上青天”的呢?何况,舍弃这点不良嗜好,对自己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弊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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