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烟牌子与童年趣事

　　看着手中那些今已不可多得的香烟牌子，眼前不觉又浮现出一些被人遗忘的“档案”。这些不语的牌子虽已相当陈旧，却像一种生命的化石，默默讲述着自己的故事，诉说着一代人的童年日记。

　　香烟牌子对青年人来说已相当陌生，却曾是海派文化景观之一。本世界初，随着香烟这种舶来品大量涌入上海，商家为促销，就在香烟盒里附上香烟牌子。吸烟者积存了若干张后即可去换一盒烟或肥皂、毛巾、口红等，于是，就出现了最早的集香烟牌子的人。那些五光十色、花花绿绿的硬纸片也就在沪上不胫而走。现今上了年纪的人都还记者“美丽”、“大联珠”香烟在上海畅销的情景，而香烟牌子不仅记录着欧风美雨最上对上海的浸润，同时也反映着中西文化碰撞与对话的演变。那时，外国烟草公司或合资烟厂的香烟牌子上充斥着海外文化，许多是介绍世界各地地理、人文、历史的图案，往往中英文对照，洋味十足，还有介绍新文明的画面，如一包打上“MissButterfly”字样的烟盒上，就印有电影明星胡蝶的小照。而更多的厂家则是体现出海派民间艺术风格，古色古香有之，四洋景、十洋景有之。如华成烟公司出过一套“五四”前后中国新女性图像，介绍了当时的服饰、发式；华东烟公司出过一套“朱柏庐先生治家格言”，正面是古装人物图，反面是朱氏家训格言，如“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”，“自奉必须俭约”，“宜未雨而绸缪”等等，宣讲的都是中国传统美德和传统伦理观念。到后来，就印出了成套的《三国》、《水浒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红楼梦》，乃至《西厢记》、《白蛇传》、《说岳》、《说唐》等神态各异的人物图像，均为正面是图案，反面是文字解说，就像两面可互作参照来欣赏的小小连环画。小小香烟牌子竟也熔铸进古今中外，真可谓方寸之地显见大千世相，风花雪月留下了历史的定格。

　　香烟牌子对于我们这些“知天命”的人来说都很熟悉，也许都能牵出一些已飘逝了的童趣。香烟牌子有两种玩法，一是“刮”，二是“飞”。“刮”是将一张香烟牌子放在地上，用另一张来把它刮得翻身，或贴地刮（插）进地上那张。谁把香烟牌子刮得翻身或插进地上那张，谁就是赢家。“飞”是每人将手中的香烟牌子依次贴在墙上，手一松，让它自由飞落下地，谁的飞得远，谁是赢家。这么简单而又“土”气的游戏，竟然迷住了一大批小朋友。

　　五六十年代的男孩子们谁没弄过几张香烟牌子？那些“白相心思重”的小囡，下课了玩香烟牌子，放学了玩香烟牌子，回家好吃晚饭，做完作业，又是玩香烟牌子，难免会惹出麻烦。但任你骂也好，“充公”也罢，孩子们总是办法弄到越来越多的香烟牌子。不过，一般情况下家长们也通情达理，乐于给孩子们买这些红红绿绿的小纸片，一则便宜，往往一套一大张，只须几角钱；二来玩这种纸片，只要孩子不太着迷而误了功课，倒也是一种不会“闯祸”的游戏。那时的男孩们书包里有香烟牌子，抽屉里有香烟牌子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，香烟牌子伴随着整整一代人的童年和少年，也沉淀着说不完、道不明的种种童趣和天真烂漫的友情。后来，香烟牌子的使命随着这代人的坎坷、成熟和“文革”的开始而彻底结束。

　　往事如烟，无法收藏，香烟牌子游戏如今早已成为明日黄花。之所以写这篇文字，也可以说是为了忘却的纪念，为了追寻一段上海的弄堂文化和海派的民间艺术。中年人的少儿时代固然已为岁月的无情所埋葬，可他们的游戏，他们的童话，他们的梦，是否都将失落呢？有时，咀嚼酸酸的过去，也有一种甜甜的回味，不是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