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麻梨疙瘩烟斗的故事

　　周末，讲一个真实的故事，给诸位烟友解闷。上世纪七十年代初，北京门头沟驻扎着铁三局二处，任务是修建京沙线。当时文革的乱劲有所平息，工人们上班时开会多于施工。有一老木工是祖传木匠且喜木雕，我们大可称其老赵。闲暇无事，其他工友都去永定河逮鱼，老赵却独爱上山刨树根搞根雕，作品颇丰。最让老赵得意的是一只大号麻梨疙瘩烟斗，据说上盘双龙，雕工细腻，栩栩如生，纹理布局浑然天成。老赵天天带在身上，叼在嘴上，那盘得我们只能想象。至于当时抽什么草，是否好用只有老赵知道了。一日老赵甩牌激动时烟斗从裤兜里掉了出来，围观的眼镜张捡到后细看真是漂亮啊，虽爱不释手但毫不犹豫地还给老赵。老赵大赞：真够意思，不要紧，偶还有一只，只是不适合雕出浮雕，被雕成斯大林那样的，送给你！你再配个烟嘴就可以用了，材料是它附近的，我一块刨的。眼睛张收下后只想着那天配个斗嘴，放在箱子里不提。
　　星期天老赵去城里玩，在北京一景点遇见一个高大的外国人，留着大胡子一看是个欧洲人（当时北京亚非拉朋友很多，要说欧洲人可能是阿尔巴尼亚或罗马尼亚之类，但肯定是他们的外交高官，有好些中国人陪同），直盯着老赵看。老赵纳闷，都是看外国人呢，怎么外国人看我啊？不一会来了一个翻译说：“同志，这位外国朋友想知道你的烟斗是从哪买的？”答曰“不是买的，自己做的。”老外知道后那失望的表情地球人都看的懂呢。连翻译也说太遗憾、太遗憾。老赵离开几步了，无意间回头，那大胡子还痴痴的看。像个看别人吃糖豆的孩子。那来的冲动，老赵走过去对翻译说：“既然这位外国朋友喜欢这烟斗，我送给他！”惊喜，感动啊！老外拿着烟斗看啊，摸啊，竟一时无语。还是翻译谢谢老赵，对他的“国际主义精神”表示敬佩。老赵又离开不远，高大的老外风一般的追上来，一把拉住老赵，毅然摘下自己的手表！那个年代，手表就是一家的家产呐，也许刚才老外的表情此刻该移到老赵的脸上了。但老赵表示不能接受，尤其外国朋友这么贵重的回赠，“哎呀，自己做的小玩意不值钱”。多么淳朴，友好、厚道的中国人民哪，老外激动的满面通红，对翻译大叫。这时又上来一位陪同人员记下了老赵的单位地址。后来，通过外交部门，铁道部，局，处，这块表最终交到了老赵手上。工友们都嚷着让老赵请客，“发财了嘛”。至于发多大的财只有贴己的几个伙计知道：找行家一打听，这手表当时就值一千多！而那时月工资才六十多。老赵的事传开后，大家都上山刨麻梨疙瘩，做烟斗，烟嘴，一时间是人手一只。后来工程队又转战四川，山西、河北、山东，大家每到一地都上山找有没有好根雕。尤其是做烟斗的！后来，直到老赵退休，再也没人找出老赵说更好的料，老赵再也没做出可以和那只媲美的烟斗。极品，什么叫极品啊。我想烟斗一定漂洋过海到了欧洲，在中国只留下一段传说，而传说也被岁月烟一般的吹散……
　　写到这里，我不禁拿起桌上在冷却的那把麻梨疙瘩“副牌”端详，红中透黑，似玉非玉，虎纹中镶嵌猴脸，又如气象万千。冬天发暖，夏天不烫，烟味纯正，烟气饱满，拿来抽切片，连抽三斗不失其本色，略有砂岩，手感微沉。
　　眼镜张是我的父亲。
　　老爷子退休在家，安享晚年。昨天说手机不好使了，明天休息我去给他再买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