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燎原：烟标设计应纳入美术史

    “我收的主要是中国的早期烟标，就是跟自己有点关系的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收藏。这些烟标图案精美，跟当时的社会环境紧密相连，承载的是共和国的历史。”黄燎原，这位中国摇滚圈曾经的领军者，目前是画廊的老板，日本媒体眼中“收藏日本当代艺术最多的海外藏家之一”。除了艺术品，他还有更多杂项的收藏，邮票、火花、奖状、储蓄本、结婚证、离婚证、粮票、布票等。

    去年，黄燎原参与策展的首届华人摇滚展在北京 798 开幕，朋友们看完出来都很惊讶，很多展品看起来都是毫无用处的旧纸片，却被他保存多年，成为中国摇滚乐历史的一部分。 “一张破海报，进场登记的单子，车证、工作证，我全都留着。”黄燎原说，他是个有恋物癖的人，不爱扔东西。这位中国摇滚圈曾经的领军者，目前是画廊的老板，日本媒体眼中“收藏日本当代艺术最多的海外藏家之一”。他的收藏之丰如同一个谜。以草间弥生、奈良美智和村上隆为代表的日本当代艺术作品有 500 多件，德国表现主义绘画和安迪·沃霍为主的波普艺术作品等有 2000 多件，中国当代艺术作品 500 多件。许多大尺寸的作品，他都存放在昌平一间十亩地的仓库内，很少轻易示人。

    更多杂项的收藏，是为满足他不断肆意扩张的趣味，走的是另一个极端。“邮票、火花、奖状、储蓄本、结婚证、离婚证、粮票、布票，我都有收藏。”黄燎原更愿意谈的，是他这些年投入精力颇多的烟标收藏。跟其他收藏相比，黄燎原喜欢烟标的小巧和可把玩性，“其他艺术品太巨大，但烟标可以随手搁在身边，随时玩。”他经常翻这些册子，想起来就仔细分个类，“有时候想要把军事的、工农的搁一块儿，有时候想把所有孙悟空的插一起，有时候按省份来插，有时候按珍稀程度来插。这么插来插去，还挺解闷儿的。”

    生活里的黄燎原是个极简而素朴的人。他从不消费奢侈品，在艺术收藏上的投入却豪迈十足。单是烟标收藏，他这十年都是只买不卖，每年花费上百万甚至更多。他是低调而有名的藏家，常常一出手就拿下别人多年来的全部收藏，却从不露面。

    “烟标收藏门槛很低，不花钱也可以进入。但入门之后，你会发现水很深。”黄燎原说，他曾发现自己的收藏中有很多是江苏南京秦风烟厂的烟标，一度想做成一个专题，“但很多烟标你根本找不到，就算找到了，别人不肯卖，或者一张就要好几万。”有一枚名为“移山”、号称孤品的档案标，黄燎原在天津藏家那里见过，哪怕开价 100 万，藏家仍不愿出手。

    烟标界的老藏家都说，这门收藏只涨不跌，升值空间很大。但对黄燎原来说，收烟标只是一个喜好，他不关心市场价格，也不考虑升值，“十年前，我买的几块钱的烟标，现在都几千了，成长确实挺快，烟标价格也没跌过。但这就跟当代艺术一样，有炒作过度的时候。最近一年，烟标交易市场比较平淡，算是到了瓶颈期。” 有人找过黄燎原，想把他的烟标收藏拿到国外美术馆去做展览，他还在考虑以什么角度展出。这十年他收过一些重复的烟标，一直想找机会整理出手，但这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，“我同时要做画廊、写书、旅行、做摇滚乐，顾及不了，还是等老了以后再做这件事吧。这些烟标能让我老有所依。”

B：很多男孩小时候都玩过烟标，你的收藏是不是也跟童年记忆有关？

H：我抽烟比较早。1973 年，我小学一年级，爷爷回国，我随他南下去广州，住在华侨大厦。看到一位华侨青年在抽烟，特香，烟盒特别好看，就跟着他抽了第一根。那之后我就开始收烟盒，老去垃圾堆淘，或者找父母单位抽烟的人要。但我真正开始系统的收藏始于 2005 年。

B：烟标收藏是世界上三大收藏项目之一，你觉得它的价值在哪里？

H：我收的主要是中国的早期烟标，就是跟自己有点关系的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收藏。这些烟标图案精美，跟当时的社会环境紧密相连，承载的是共和国的历史。比如上世纪 50 年代，全国都在恢复建设，烟标上就会出现拖拉机、炼钢炼铁的图案，烟标也都是“大生产”、“竞赛”、“农工牌”这样的牌名。“大干快上”是当时的主旋律和主要的意识形态，在这个激烈的历史时期，你偶尔看到一两张风景的、花鸟的烟标设计，会很惊讶，这个时期怎么出现这样的图案，会让你想一想。 一段时期的烟标就是“红光亮”、“高大全”的形象，都是红旗、火炬，很夸张的造型。那时候的烟标、火花上都有很多口号，也有毛主席诗词和语录，因为抽烟的人多，靠这个来宣传共产党的政策。1986 年以后的烟标，就开始变得百花齐放，开始亭台楼阁了。时代过眼云烟，烟标记录历史，这是烟标的珍贵之处。

B：看你收藏的这些中国早期烟标，图案和配色很大胆，也很雅致。

H：烟标不光是政治史，也是美术设计史。早期烟标跟现在最大的不同就是纯手工设计，我收过一些手工绘制的原始手稿。其实没有什么著名的美术家参与过烟标设计，有的设计者是工厂工人，有的是部队的，有的是村里的宣传干事，都是地方人才。我个人猜测，有些烟标设计者可能是民国遗留下来的手工艺人，分散在青岛、天津、上海、广东、福建，所以这些地方的烟标显得特别漂亮精致，可能是民国时期的文化遗留。

B：如果把烟标设计纳入美术史来比较，你有什么发现吗？

H：我觉得当时的烟标设计堪称一流，从美术角度来说，是被忽略的一面。在一定时期有些烟标没经过审查，就这么出了，有的配色雅致又精美，很前卫，在当时是不能想象的。现在很多设计师都掉过头，向那个年代学习。在中国，工艺美术跟美术相比，总是低一个等级的，被排在美术史之外。这跟西方是一样的。唯独日本人把工艺美术纳入美术的范畴，日本美术中从来就有装饰风格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