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的水烟袋

　　水烟袋，我们农村孩子很熟悉，它是祖父辈老人最爱的一个玩意儿。我的祖父也不例外，一个简简单单的水烟袋伴随了他一生。

　　小时候，我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坐在祖父的膝上，靠着火坑，看他拿着他的宝贝吸烟。祖父的水烟袋由铜制成，形状像茶壶，只是身子没有茶壶那么肥壮，而是瘦瘦的，很苗条。每次祖父吸烟，看着他不急不慢地从水烟袋右面的烟盒中拿出烟叶，小心翼翼地不浪费一根烟丝，把它放在水烟袋正前方的烟斗里，心中不禁肃然起敬。这是一个漫长的准备过程。然后就是开始吸烟了。

　　祖父从水烟袋旁边的烟抽中拿出火条，点燃火条。这种火条是纸制的，很容易点燃，但在吸烟时为了节约，通常需要吹灭，再一次吸烟时吹燃，这需要一定的技术。祖父悠然地吸着，水烟袋肚里的水“咕噜噜”地作响，等到吸满一口后，“啊，”舒适地吐出烟气，烟气袅袅升起。最有趣的还是看祖父吹残碎的烟叶。他提出烟斗的三分之一，从烟嘴处使劲一吹，“扑”地一声，烟叶如同实心球，一条弧线被弹了出去。有时烟叶也像顽皮的孩童，不肯出去，祖父便直接抽出烟斗口从另一头使劲一吹，这回可不是完美的弧线，而是直接落地，算是给它一个教训。每次吸完烟，祖父都神清气爽，精神振奋，一天的劳累在他的脸上全消。

　　因此，祖父对水烟袋很爱惜，隔三差五要清洁一次。这是一种技术活，所以他从不叫我们帮他清洗。

　　在家乡，水烟袋不仅是一种抽烟的工具，还是一种良药。每次邻居有谁受了伤，身体哪个地方浮肿、疼痛，都会借用祖父的水烟袋，从中抽出几滴水涂在伤口疼痛处。我不清楚这是什么良药，但似乎他们会得到一种心理安慰，涂上这个肯定会好。有一次，邻居一位奶奶腿上又肿又红，她坐在我家，大声抱怨老天不公。祖父拿出水烟袋，“来，给你涂点，”祖父大方地说。奶奶伸出腿，祖父小心翼翼地抽出烟斗，滴了几滴水，双手按在上面，搓揉了一阵，邻居奶奶虽然表现得很痛苦，但口中始终没有说一句话，只是忍着，像是过了这一遭，所有的痛苦都将烟消云散。事后，没过几天，她高兴地跑到我家，大声赞叹“良药”的功效，祖父更是骄傲、自豪。

　　七月半，是农家祭奠祖宗的时候，到处鞭炮声响，鸡鸭“惨叫”。祖父和其他老人一样，很重视七月半。他总是说：“什么都能忘，就是不能忘祖宗。”所以，一向拮据的他，每逢这个时候，都会大出血本，鸡鸭鱼肉，样样上桌，纸钱香烛，从不停歇。当然，这时祖父的水烟袋要派上用场了。每次他都会把它放在祭奠的桌上，重复着每年必说的话。毕竟这水烟袋是祖上传下来的，祖父自然不肯怠慢。

　　现在，全村的水烟袋屈指可数，如珍稀动物般，还在继续减少，祖父越发感叹他的宝贝了。几十年后，我是否还可听到水烟袋“咕噜噜”的响声？